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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30316 代溝(林文褔長老)

  • 林文褔長老

「代溝」這個名詞,至十九世紀以前在中國的社會裡,應是未曾出現過的。因為不論是務農或是從事其他行業,幾乎皆世襲祖業,而且除了家業被決定以外,連婚姻及居住等人生大事,亦概由長輩來主宰,晚輩根本沒有自主的空間。

此種風俗相傳數千年,已是社會上公認為理所當然的事。當晚輩中偶而有人提出異見,則必被視為大逆不道之不孝子,在宗族內站不住腳,最後終將因敵不過傳統的潮流,唯有認命地任由長輩擺佈。結果變成只許上意下達,不准下意上達的單行道,(如古台灣諺語所說:「囝仔人有耳無嘴」),哪裡還會有代溝之存在呢!

俟邁進二十世紀,西方自由思想東傳,百業興起,傳統農業式微,社會結構遽變,晚輩即使不依靠長輩的安排,亦可輕易地憑本事找到合乎自己意願的適當職業。另方面,自由戀愛風氣大盛,晚輩已不願像從前那樣,唯唯諾諾的接納長輩所安排之終身大事。可是如此一來,兩代之間卻出現了思想差距,形成隔絕兩代間之代溝,而這個障礙概由後述這二部曲來譜成。

部份長輩認為:「辛苦半輩子養育你長大,你應該要完全服從我的命令,而且我的人生經驗比你豊富,看法絕對錯不了,更何況這麼做都是為你好」。

不過晚輩並不一定領情,卻認為:「父母親的思想陳舊落伍,跟不上時代的潮流,他們的決定違背我的理想,會耽誤我的將來」。於是兩代之間出現裂痕,阻礙雙方的溝通。

年幼,一切尚需依賴長輩才能生存時,代溝這個障礙並不存在,但當長大擁有自己的思想及主張時,則漸漸成型。爾後結婚另築新家庭時,它益發明顯地顯露出來。

依我看,每個家庭都有代溝,只是深淺不同而已。通常代溝由長輩先下手挖掘的居多,但也有不少晚輩參與此項工程,將長輩挖得已夠深的溝,再往下挖下去,直到深不見底。世上最親密關係的親子之間,橫著一絛跨不過去的深溝是多麼悲哀又殘酷的事!

既然代溝是人以無形的力量挖出來的,那麼應該也能以人力將它填平。當一方著手開挖時,另一方能夠將對方挖出來的廢土勤於填回去的話,相信可以把它填平。但這談何容易,必須運用過人的智慧及忍耐才能達成的。

以上寫了一大堆大道理,但說起來很慚愧,我卻無法將與父親之間的代溝填平。雖曾經努力將兩代之思想差距縮短,卻未曾奏效。不過這並不表示我們父子交惡,反目成仇,其實父親是很仁慈,我們夫妻及孩子們也很尊敬他、孝順他的。只是父親的傳統思想和我的新潮派思想發生衝擊,招致他的不悅而己。

與父親有隔閡是件很痛苦的事,我為此煩惱、傷心、甚至流淚過,深深體會到,代溝之可怕。但人生的處世要訣是由體驗中學習的,經過與父親的磨擦,領悟到兩代間融洽相處之寶貴。
因此我一直以對等的地位和孩子們相處,凡事尊重他們的意見,如雙方意見有差異時,必以討論的方式溝通,不以長輩的權威強迫就範,所以和子女們的關係很融洽。我和孩子們的關係,與其說是父子,倒不如說是好朋友更為恰當。

孩子們視我為他們的良師,凡事皆向我請教,我就扮演他們的參謀,傳授一些處世訣竅,甚至連選擇結婚對象的秘訣都搬出來討論。他們不管身在何處,概會將生活狀況毫不保留地告訴我,讓我如親睹一般了解他們的家庭、事業及社交一切情形。如今孩子們都五十歲左右了,很慶幸這種習慣仍然持續,從未改變。

所以我自認與子女之間的代溝很淺,不致構成兩邊之障礙。我們這個被多人所肯定的美滿家庭,是上帝賞賜給我的。上帝先以我與父親間的摩擦來歷練我,於長久的掙扎中,讓我學會如何拋棄自我為中心的心態,如何來寬容別人的缺陷,如何養成以對方的立場來思考事由;更進一步教導我如何去愛人,教導我了解愛的真諦,並將衪的愛,豐豐富富地施加於我們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