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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心vs.有意 — 胡忠銘牧師

  • 胡忠銘牧師

經文:撒母耳上記十八章6-9節 胡忠銘牧師
   雅各書三章6節

前言:

「言者無心,聽者有意」是一句大家都耳熟能詳的成語,雖道理很簡單,但要完全的避免,卻不容易。會有這樣的問題產生,乃聽者對於言者所傳達之訊息,出現了認知上的差距,而造成的相對結果。當然,責任歸屬應該是兩方面的,端賴傳達者與接受者的認知與態度而定。

坊間有則流傳已久的笑話,聽過的人,無不出現會心的一笑。話說:有位人士發出請帖宴請客人,宴客當天,主人熱情的在宴會場上招待來賓,但不知為何,賓客姍姍來遲,開席的時間已經超過許久,竟然還有一半以上的客人尚未來到。主人見狀,在情急之餘,乃喃喃自語的脫口說出:「到底怎麼了,該來的客人為何到現在都還沒來?」較為敏感的客人聽完之後,心中不是滋味的想說:「應該來的沒來,那我們不就是主人所說,那不該來的人嘍?」於是,這些自認為不該來的人,便悄悄地離開。

眼見客人一個個離席,主人心急如焚的,又自言自語的說出:「不該走的客人,為何要離開呢?」未離開,仍坐在宴席上的客人聽到主人所說的話,心想:「走了的客人是主人心目中不該走的,那我們這些沒走的,不就是主人所認為不重要,應該走的人嗎?幹嘛,還坐在這裡自討沒趣!」於是紛紛的起身走人。

最後,宴席上只剩下一位主人的好友,見到這種尷尬的場面時,乃力勸主人:「說話之前,應先思考一下,否則說錯了話,真的很難以收場。」主人聽完之後,大聲的喊冤,同時急忙的解釋說:「我並無意要他們走。」朋友聽完主人的回答,大為光火的說:「不是叫他們走,那你的意思不就是要我走。」於是,最後一位客人頭也不回地離開宴會場,只剩空無一人的宴席。

雖然這只是笑話一則,卻在提醒我們,即使是一句言者無心的話,但往往在聽者有意的情況下,不但容易產生誤會,還會造成不必要的困擾,甚至出現難以收拾的場面。

一.民無心,王有意

小時候,我非常喜歡聽主日學老師講述以色列的歷史,特別是大衛戰勝巨人歌利亞,以及掃羅因嫉妒大衛,對他展開追殺的故事。大衛和掃羅這兩位歷史人物的故事之所以生動,讓人百聽不厭,除了大衛的勇猛,以小博大,獲得勝利而令人欽佩外,最主要的原因,乃在於掃羅對大衛所展開的追殺過程相當刺激,且充滿戲劇化,本應該全力對抗非利士人的掃羅王,卻花上追趕敵人的全部精力,翻山越嶺的追殺大衛,非得置他於死地不可,如此瘋狂的作為,真教人不可思議!特別是身為岳父的掃羅,竟然會與自己看中,親自挑選的女婿大衛勢不兩立,讓人感到不解。

按古以色列的習俗,當軍隊凱旋歸來時,婦女們會主動列隊,打鼓、擊磬,以歌舞、歡呼聲迎接戰功彪炳的將士。大衛戰勝非利士人回來時,婦女亦如往常,列隊歡迎,惟這次的凱旋歡迎盛會比以前浩大許多,且歡呼聲也較先前更為熱烈,主要原因,乃非利士人是以色列的強大勁敵,以色列軍隊無力招架,經過多次的交戰,死傷慘重。正當以色列軍隊岌岌可危時,幸好出現大衛這匹黑馬,將非利士軍隊中的武將和精神領袖歌利亞殺死,才化解危機,轉敗為勝,使得大衛成為以色列民眾心目中勇敢的少年英雄。

1.吃味

「吃味」一詞,就是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,自認為光環被他人搶走,所產生出來的矛盾心態之意。

過去,大部份的聖經學者在探討掃羅的失敗時,幾乎都會將之歸咎於他對大衛的嫉妒,這樣的說法固然不錯,然其背後,還有一鮮少被人提及的重要因素,那就是掃羅會出現嫉妒和吃味的心態,其主要的癥結,乃在於「言者無心,聽者有意」的問題上。

我們從大衛戰勝非利士人後,百姓歡欣鼓舞的迎接他回來的經文之記載:「大衛打死了那非利士人,同眾人回來的時候,婦女們從以色列各城裏出來,歡歡喜喜,打鼓擊磬,歌唱跳舞,迎接掃羅王。眾婦女舞蹈唱和,說:『掃羅殺死千千,大衛殺死萬萬。』掃羅甚發怒,不喜悅這話,就說:『將萬萬歸大衛,千千歸我,只剩下王位沒有給他了。』從這日起,掃羅就怒視大衛。」(撒母耳上十八章6-9節)得以見著,當掃羅聽到婦女們歡欣鼓舞的讚美大衛之英勇後,因為「吃味」,而大發雷霆,憤而與大衛勢不兩立。事實上,掃羅對大衛的吃味,並非因為大衛囂張的言語或驕傲的行為所引發,而是掃羅本身因受不了被婦女們的「冷落」,所產生出來的矛盾心態。

2.比較

「比較」乃人之常情,然若過度的比較,則會逐漸產生「計較」之心。

自從掃羅看到百姓將焦點轉移到大衛身上的那一天起,便開始拿自己與大衛「比較」,之後,又轉為「計較」,因而開始對大衛又怕又恨,甚至越發感受到大衛對他的威脅,於是處心積慮的想除去大衛。

若進一步仔細觀察,當婦女們不約而同的大聲說出:「掃羅殺死千千,大衛殺死萬萬。」時,他們並非刻意的要冷落掃羅,也無意否定掃羅王所做的一切,而是對於這位年紀輕輕,卻有如此能耐,殺死讓以色列軍隊聞之喪膽的巨人歌利亞,所自然流露出來的讚嘆之聲,此乃人之常情。列隊歡迎的婦女們,並非要藉著肯定大衛的勇敢,去否定掃羅過去的豐功偉業,她們也萬萬沒有想到掃羅出現如此強烈的反應,只是一場列隊歡迎的歌舞讚美聲,竟然會使得掃羅陷入惱羞成怒的嚴重憂鬱情緒中,而阻礙了掃羅的前程,毀了他的一生。

再深入探究原因,不難發現,其問題的關鍵,乃出在於那言者無心,但聽者卻有意的歡呼言語上。或許,婦女們應該為她們的「無心之言」負一些責任,然得負最大責任的,還是那刻意拿自己與他人比較的掃羅。

掃羅對於婦女們迎接大衛凱旋歸來時,所發出的歡呼聲非常在意,不但自作繭的認為,自己的國王光環已被大衛所取代,更對於自己提拔大衛,立他為戰士長,讓他有機會一戰成名的決策,感到相當的矛盾與懊惱,終日難以釋懷。掃羅如此在意別人的看法之心態,無非是過於敏感和神經質,缺乏安全感所導致。

二.留意無心,釋懷有意

美國著名的語言顧問杜麗絲.莎羅夫(Dorothy Sarnoff),在其所撰的《說話的藝術》(Speech Can Change Your Life)一書之編輯室報告中,提供一項數據:「一般的美國人,平均每天要花一個鐘頭的時間來打電話。一天有二十四小時,除去睡覺,還有十六小時,這清醒的十六小時當中,你就要講上一個小時的電話。換句話說,你每天至少有十六分之一的時間,不靠文字、動作,只藉著『純說話』來表達你心裡面的意思。而其他的十五小時裏,又多半是語文並用、與形並用,『說話』在人的一生當中占了多少『數量』,不可言喻。」就是因為人生在世,說話的時間佔據了生活的大部份時間,故此,多少都會如同上述列隊歡迎的婦女無心,但聽在掃羅王的耳裡,卻有意而難以釋懷的情形出現。

自己在將近二十年的婚姻生活中,就有過多次類似的經驗,我還特別將之紀錄在拙著《一句話》裡面。就是因為我將自己的「漏氣代」,毫不保留的寫在書中,1998年3月,當《一句話》出版上市後,才短短的幾個月,第一版五刷便銷售一空,出版社見狀,隨即又再加印兩刷,結果,在短時間內,第二刷又被搶購一空,出版社歡喜之餘,再連續印了兩刷。

如今,這本書仍然在市面上相當受歡迎。我想,這本書會受到讀者的喜愛,最主要的原因,除了能反應出人性的真實面之外,另外一項因素,就是讀者大都喜歡看到作者本身的真誠告白,而不是作者一味的只想「咒詛給別人死」,要讀者遵行,自己卻做不到的天方夜譚,畢竟無論作者或讀者,一樣都是人,若作者能從失敗和跌倒的經驗中現身說法,並重新起而行之,對讀者較具說服力,也較能為讀者所接受。

事實上,《一句話》這本書乃為籌募淡江中學教學大樓的建築工程費用所寫,並非為了賺取版稅而寫,書中只談了一些個人的說話經驗,同時提供些許說話的技巧和失敗的經驗作為殷鑑而已,內容可謂相當簡單,並不是什麼經典之作,也不具學術價值,然會如此受歡迎,且成了台灣的暢銷書,甚至還有大專院校的老師,以之作為人際溝通的指定參考書,頗令身為筆者的自己,感到相當意外。

當《一句話》銷售超過萬本之後,有不少讀者對於我在書中以自己的婚姻生活為例,所描述的「言者無心,聽者有意」之多則故事感到興趣,其中,又以<說與聽>中的「菜瓜炒薑絲」(見頁7-9),以及<一句好話如三暖寒冬>當中的「婚禮與紅色的新衣」(見頁19-23)這兩則故事,最讓人感到興趣。有身為中醫師的讀者,看過這本書之後,特別打電話告訴我:「太太的菜瓜炒薑絲並沒有錯,而你所主張的炒蒜頭是不對的,因菜瓜生性較冷,薑絲較熱,兩者一起炒,不但可以冷熱均衡,還會更加美味可口。」更有讀者專程到寒舍拜訪,所為的,就是要看文章內容中,那一件被我批評得一文不值的「紅色洋裝」。結果,看過的人,無不挖苦我是個老古板、跟不上時代、不會欣賞、不懂得憐香惜玉的人。

在此我必須告訴大家,如今的我,已經習慣吃太太所炒的「菜瓜炒薑絲」,不再吃那「菜瓜炒蒜頭」,也同時學會了欣賞那一件先前被我批評胸前裝飾狀如海浪,又好像長皮蛇的「紅色洋裝」。

1.留意無心

為不讓言者無心,聽者有意的情形再度出現,我從「菜瓜炒薑絲」的經驗中,學習到一項社會心理學上所說的「雙面論證」(Two-sided Argument)之寶貴功課。所謂「雙面論證」,就是對他人有意見時,必須先肯定、稱讚其優點之後,再對他提出批評和建議,這就如同要刮鬍子之前,必須先在鬍鬚上面噴上泡沫,才不會讓皮膚產生痛楚的感覺一樣。否則,往往一句無心之言的建議或批評,會讓聽者的有意難以釋懷。此一論證,與台灣的知名作家劉墉,在其所著的《把話說到心窩裡》這本書當中,所用的許多生動故事和例子,再透過分析,教導讀者說話時,應當「壞話好說、狠話柔說、大話小說、笑話冷說、重話輕說、急話緩說、長話短說、虛話實說、廢話少說、把話說到心窩裡。」的方法論,不謀而合。

2.釋懷有意

我們常因別人的一句話,而耿耿於懷,說不定,說這話的人,早已經忘得一乾二淨,但聽者卻終日拿這一句話來綑綁自己,刑罰自己,這又何苦!畢竟拿別人的話來綑綁自己,不但會阻礙前進,甚至會喪失未來。倘若您對於他人所說的話相當介意,而痛苦難當,不妨可以透過第三者、書信或各種管道,讓他知道你心中的感受,或許經過溝通,可以突破障礙,打開綑綁的繩索。若這樣做之後,還是無法打開僵局,那就只好藉著時間來沖淡心中的鬱悶,用信仰來支持苦悶的心情,畢竟人的價值,是在於人與上帝的關係。只要能夠分辨什麼是上帝的聲音,什麼是人的聲音,什麼是魔鬼的聲音,便不會因他人的一句無心之言而看破人生,重蹈掃羅的覆轍!

結語:

雅各書的作者,在書寫給散居各地的十二支派眾教會時,特別提到:「舌頭就是火,在我們百體中,舌頭是個罪惡的世界,能污穢全身,也能把生命的輪子點起來,並且是從地獄裏點著的。」(雅各書三章6節)要他們注意言語的重要,因「言者無心,聽者有意」的問題,乃出在於言語的問題上。

「話語」是中性的,好與壞之關鍵,端賴你如何「說話」。誠如「水可以載舟,也可以覆舟」、「一言可以興邦,一語也可以喪邦」。妥善的說話不但可以感動他人,還可造就人,助人成功。反之,出言不慎,會使人萬劫不復。當然,聽到他人的「言語」之後,如何過濾和分辨,也是我們必須學習的功課。否則,「言者無心,聽者有意」的情形,定會不斷在我們的生活中出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