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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裂與重組 — 胡忠銘牧師

  • 胡忠銘牧師

經文:創世記三十三章:1-11節;加拉太書五章15節

自從臺灣地區解除戒嚴後,報禁、黨禁隨之開放,自由意識和個人主義也就跟著抬頭,民主政治的腳步可謂一日千里。然其所引發出來的效應,卻教人憂喜參半。喜的是,總算終結了威權統治和一黨專政的時代,百姓得以享受到得來不易的民主果實;憂的是,當人民享受到甜美的果實後,臺灣的政壇和社會卻沒有一天安寧過,尤以總統從委任選舉改為人民直選後更甚。誠如原本一黨獨大,由上對下的國民黨,就出現了分崩離析的局面,為了政治利益的分配不均,內部遂產生了主流與非主流兩大派系。後來,又因省籍、族群、政治意識型態的水火不容,始走向分裂之路,新黨因而產生。公元二000年,由於國民黨總統候選人在兩虎相爭的情況下,難以擺平,沒被提名的人,憤而另起爐灶,如此一來,親民黨便因應而生。為此,新黨也遭受波及,不少本就「穿同一條褲子」的同路人,轉而投效親民黨旗下,致使國民黨從「勢不兩立」變成了「三權分立」。日昨,在扁李勢力結合後,國民黨又出現了所謂的泛藍軍,以及本土與非本土意識形態的分裂勢力。目睹此一情景,我們若以「四分五裂」來形容現在的國民黨,應不為過。

事實上,內部分裂的現象,不只出現於國民黨,臺灣其他各大黨派亦乎如此,民進黨當然也無法倖免。難怪台灣人會被外人形容為「一盤散沙」,還被日本佔領臺灣的第三年(1898),即被派來台八年八個月(1898-1906),負責掌管內政的總督府第二高官-民政長官後藤新平的一席話:「台灣人的劣根性有三:怕死、貪小利、大頭病。」所道破,而其所說的大頭病乃指:「自以為是,喜歡作秀,勇於內鬥,不懂溝通、妥協的效用。」如今,這些症狀和後遺症,已經隨著「政治功利主義」的追求,赤裸裸的於現代之臺灣社會呈現。

一.功利主義使人失和   
舊約聖經中,有一則大家耳熟能詳的記載,敘述著兄弟間因功利主義,「分裂」二十年後又「重組」的故事,主角為以掃和雅各兩人。(見創世記二十七章)兄弟間之所以失和,而且險些釀成悲劇的主要原因,乃在於猶太傳統文化上的重男輕女,以及長子享有家庭經濟與財產的第一優先權,且可以獲得父親臨終前的祝福,使得身為雙胞胎弟弟的雅各,覬覦長子的名份,處心積慮的想得著父親臨終前祝福。雅各那自私與唯利是圖的慾念充滿於心,一再以欺騙的手段,用紅豆湯利誘哥哥,奪取長子的名份,還使出偽裝術,矇騙年老眼花的父親,奪得祝福的機會。

以掃對於雅各「見利忘義」的欺騙,且以不擇手段達其目的的惡劣行徑恨之入骨,乃揚言要置雅各於死地。母親利百加得知消息後,相當憂心,深怕雅各被抓狂的以掃殺死,因為如此,連以掃本身也難逃殺人罪被族人處死的命運。利百加為保住兩個兒子的生命,乃力勸雅各前往外公彼土利,舅舅拉班所住的地方避難,以免遭到殺身之禍。雅各聽到之後,只好立刻收拾行囊,落荒而逃,遠離家園。

雅各對以掃和父親以撒的所作所為,正是功利主義使人失和的最佳寫照。然「君子喻於義,小人喻於利」、「見利忘義」之古諺乃眾所周知,如今,臺灣的政治與社會,正有如舊約聖經中的雅各,瀰漫在一片「小人喻於利」與「見利忘義」的氣氛當中,不管他人死活。 人若只一味追求自己的政治與商業利益,不知同舟共濟的道理,社會不但毫無安寧之日,還會在失和的情況下,導致分裂的局面,甚至走向滅絕的道路。

從上述生所載的故事觀之,後藤新平所說的「怕死、貪小利、大頭病。」不只發生在台灣人身上,也發生在雅各的身上,因他「貪圖長子名份」-「貪小利、大頭病」,「匆忙逃走,避居他鄉」-「怕死」。事實上,不單台灣人和雅各如此,凡是人都同樣存在著這個毛病。然形成此一毛病的主要原因,還是「功利主義」的作祟所引起。

二.失和所付出的代價
在極端功利主義的爭奪下,雅各所換來的是兄弟失和、遠離家鄉、親情疏離、經濟衰退、擔心害怕的代價,更歷盡了兄弟失和後的孤單與辛酸,還以十四年的光陰,經驗了「受騙」的滋味,甚至在累積財富之後,遭致舅舅拉班的兒子(雅各的表兄弟)們的埋怨和嫉妒,直指雅各用計謀搶了父親的財產,並在對雅各不諒解的情況下,轉而惡臉相向。(見創世記二十九章~三十章)或許,這一連串的「遭遇」是雅各罪有應得的「報應」,其所付出的代價也確實非同小可。

在東方世界,特別是臺灣人的傳統社會,常可聽聞因爭奪遺產而鬧出兄弟鬩牆,親族殘殺,家人告上法院的憾事。記得民國五0年代,是我就讀小學的時期,因住在鄉下,除了鎮上的店面之外,大部分的住家建築,都是以閩南式的三合院為主,當然,我家也不例外。我所住的村莊內,幾乎每個家庭都是子孫三代,或是四代同堂,家族們交誼的最佳場所,除了客廳外,就是三合院的「曬穀場」,俗稱為「埕」的地方,家人常在此嬉戲、乘涼、談天說地、辦理婚喪喜慶,有時,這也是「東西仔」(妯娌)不和、兄弟爭吵、分家產的「戰場」。悲哀的是,五0年代的臺灣,正是從農業經濟社會轉變為工業經濟社會的階段,為了生計,不少人在此時棄農從工,搬往都市或加工出口區就職。搬家之前,大部分家庭都會趁此機會「分家」,然因分配問題起爭執而大聲爭吵之事乃時有所聞,甚至還發生過因爭奪家產,兄弟拿菜刀互砍,而釀成命案的悲劇,致使整個家庭長年在愁雲慘霧中度日。為了抹平傷痛,兄弟姊妹只好相繼搬離這塊傷心地,音信全無,不再來往。

已故的臺灣青果大王陳查某,擁有龐大的財產,而且各房的子孫眾多,身故之後,由於子孫對於財產分配的意見分歧,遲遲無法解決,在擺不平的情況下,死後多年的棺木和遺體,竟被家人一直停靈在家祠中,無法入土為安,眾子眾孫還為財產的爭奪戰鬧上法庭。後經過媒體披露和身為政治人物的遠房親戚協調後,才勉強下葬。可悲的是,遺體下葬後,家族成員並未因此停止紛爭,在見利忘義的情況下,仍繼續在法庭上,為了家產爭得你死我活,連承辦法官看了也搖頭嘆息!

其實,不只五0年代的臺灣社會和陳查某的家庭如此,臺灣現在的整個政治和社會大環境,同樣充滿在這樣的氣氛中,全然忘卻了保羅對於加拉太教會所言:「你們要謹慎,若相咬相吞,只怕要彼此消滅了。」(加拉太書五章15節)的訓示,以及臺灣〈勸世了解歌〉歌詞的提醒:
1.講到當今的世界,鳥為食亡人為財, 想真做人當海海,在從何去生何來。
2.咱來出世沒半項,轉去雙手又空空, 住這世間若眠夢,死了江山讓別人。
3.有的出來有家伙,兄弟無量起問題, 想真做人若人客,回去財產別人的。
4.做人不可善柄變,住這世間沒幾年, 人若要死一目爾,萬事免與人相爭。

三.復和是重組的根本
當雅各得著財富後,上帝對他顯現說:「你要回你祖你父之地,到你親族那裡去,我必與你同在。」(創世記三十一章3節)雅各接受指示後,遵循上帝的旨意,偕同妻兒回到本地去。在歸程與以掃相會的路上,雅各因怕以掃怒氣未消,挾怨報復,而擔心不已,不但預備大量的禮物向以掃示好,還把家眷分成數隊,以防「萬一」時,能便於逃離,留下活口,還將所鍾愛的妻子拉結和兒子約瑟安排於最後。兄弟相會時,雅各見到以掃帶了四百人來,本以為凶多吉少,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,以掃不但盡棄前嫌,兩人還抱頭痛哭,彼此親嘴,相互認罪、安慰與鼓勵,雅各還因此將兩人的複合歸榮耀於上帝,堅信上帝垂聽了他的禱告。兄弟在相互包容與認罪的情況下,破鏡重圓,合而為一。

從雅各與以掃的失和、分裂,到二十年後,雅各坦然接受上帝的指示,以謙卑和認罪的心,重新回到本鄉與以掃見面的結果觀之,當兄弟因著愛,藉著外在相互的「擁抱」,表現出複合之記號時,內在的怨恨、痛苦與矛盾,已同時獲得釋放。此時,兩人的感情不但大大的加深,家庭經濟制度也獲得重組,開創了雙贏的嶄新局面,家庭也因此得以復興。此一分裂後重組的畫面,真有如大衛的詩所描述:「看哪,弟兄和睦同居,是何等的善,何等的美。這好比那貴重的油,澆在亞倫的頭上,流到鬍鬚,又流到他的衣襟。又好比黑門的甘露,降在錫安山。因為在那裏有耶和華所命定的福,就是永遠的生命。」 (詩篇一百三十三篇1-3節)

德裔的美國神學家保羅田立克(Paul Tillich.1896-1965)曾經說過:「真正的寬恕,是參與、重新結合兩股失和的力量。」田立克認為,若兩方無法拋棄前嫌,相互接納傷害你的對方,重新建立起關係,寬恕就無法成立,力量永遠在分散中欲振乏力。反之,人若能透過包容與寬恕相互接納,必定重組兩股失和的力量。雅各和以掃的彼此寬恕,正是參與、重新結合兩股失和力量的最佳見證。

結語:
現代的社會,因功利而分裂之事時有所聞,在我們的生活周遭可謂經常發生。分裂所帶來的痛苦與傷害,無論是個人、家庭、社會或是國家都是負面的,非短時間之內可以撫平。情況嚴重者,縱使歷經千百年,還是無法消弭彼此間的怨與恨。想必大家都有過因種種原因與他人摩擦,進而導致分裂的痛苦經驗。事情發生時,您如何調適與面對分裂所產生的問題?保羅在寫給加拉太教會的書信中,給了我們一則寶貴的勸勉:「弟兄們,你們蒙召,是要得自由。只是不可將你們的自由當作放縱情慾的機會。總要用愛心互相服事。因為全律法都包『在愛人如己』這一句話之內了。你們要謹慎,若相咬相吞,只怕要彼此消滅了。」(加拉太書五章13-15節)願我們一起提起勇氣,學習雅各和以掃相互認罪與復合的精神,並落實耶穌基督設立聖餐所象徵的「神與我們和好、我們與神和好、我們與自己和好、我們與人和好」的信仰,且實踐韓國民眾神學所主張的”Making a dinning table with enemy”(與敵對者共同設宴一起同桌),藉著耶穌基督的寶血,斷絕形成分裂的怨與恨,致力於與人和好的功課,不再相咬相吞。